戒赌

“死鬼，你还知道回来啊？你怎么不干脆赌死在外面算了？”“臭婆娘，又欠揍，一天到晚就在老子耳边唠叨，老子不倒霉才怪呢！再闹，再闹老子打死你！”“哟，你天天在外面赌，输了就拿我出气，家里的东西都让你输得只剩四座墙壁了，你还不准老娘说两句啊？”“死婆娘，老子让你唠叨，老子打不死你！”“哎哟，救命哪！打死人哪！苍天呀，你咋不长眼，你咋让我碰到这样一个死鬼呀！”黄昏时分，村里家家炊烟袅袅，忙碌了一天的庄稼汉们，在暮色四合中扛着农具，牵着水牛，慢慢的往家赶。嘻嘻哈哈的孩童，在那些妇人拉长了声音的呼唤中回家吃饭。忽然，村东头王老七家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打骂声。几个村民互望着摇摇头，各自见惯不惊的打着招呼回家去了
- A# V' h# L3 W2 v! U) }. u玉芬缩在角落里，披头散发、满脸伤痕，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过不停。王老七打累了，骂累了，坐在旁边闷头抽烟。抽完两三支烟了，看玉芬还缩在墙角里哭泣，王老七心头也酸了。狠狠的用手扒了几下头发，王老七磨磨蹭蹭的走到玉芬面前，用手梳了梳玉芬的头发，愧疚的问：“还疼吗？”玉芬别过脸，看都不想看王老七一眼。过了好久，玉芬哭着对王老七说：“王老七，我们明天就去离婚！这种日子我真的是没法过了！”王老七看着玉芬斩钉截铁的脸，心头一慌，忙不迭地对玉芬跪了下去：“玉芬，好玉芬，我知道错了，我再不赌了，你就再信我一次吧！玉芬，我给你保证，不，我发誓，我再赌就不是人！”
! `% a" O6 C( {& n. C$ {1 w) T“哼，你省省吧！这些话我都已经听厌了，你给我保证过多少回，你又发过多少回誓？我再也不想听这些了！”王老七愣了一下，冲进厨房提了一把菜刀出来：“玉芬，我自己宰一只手指给你保证，你看着！”王老七作势要宰，玉芬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看他拿菜刀就惊慌失措的扑上来，连声哭喊，而是冷冷的说：“换只手吧，你那只手只剩三只手指了，再宰一只你以后可怎么摸麻将啊？”王老七一脸绝望，把菜刀换到左手，一咬牙宰掉了右手的小指头。玉芬眼神闪烁了一下，咬咬牙，流着泪把头转到一边。
- h9 N! ?7 U  A( S( ^& u8 w“玉芬，你真的不再相信我啦？”王老七看玉芬脸色不变，一咬牙又剁下了右手的无名指。只听他大叫一声，痛得冷汗直冒，脸色惨白。玉芬一看王老七一连剁掉了两只手指，也慌了，顾不得刚吵了架，抱住王老七放声大哭：“你咋怎么傻哟！我相信你，我相信你了！你以后和我好好的伺弄庄稼，把Dubo都戒了吧！”王老七痛得脸庞扭曲变形，不停的点头。
村卫生院里，被吵醒的刘医生满脸不高兴，麻利的给王老七止血、上药，嘴里不停的抱怨：“这回你还能干，一下子宰了两只手指，再不改啊，我看你手指、脚趾里面还有多少能宰！我就搞不懂，赌钱真有那么好？你看你，简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！欺诈、蒙骗，连起码的人格都已经没有了！真是的！”王老七缩了缩残缺不全的脚板，吸着气说：“我这次真的改了！我这次真的改了！”一旁的玉芬，一脸通红，臊得连头都抬不起来。
接下来几天，玉芬硬着头皮，忍受着哥哥和嫂嫂的冷嘲热讽，在他们的摔盆砸桶和老母亲的老泪纵横中，给王老七借回了半背篓米和二、三十个鸡蛋。王老七也真的老实了起来，每天玉芬做饭他就帮玉芬烧火，玉芬锄地他就坐在田埂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玉芬说话，在玉芬锄完地回家时才一起回去。玉芬虽说累得直不起腰来，但看到王老七老老实实的守在她旁边就眉开眼笑，高兴得像年轻了好几岁。
' @5 O  h+ S5 L! O这天，刚吃了中午饭出去，玉芬锄地种菜，王老七在田埂上坐了一会儿就连连叫肚子痛。玉芬听王老七叫得凄惨，就叫他回家去休息。王老七捂着肚子哼哼唧唧的跑了回去，这一回去就再没有来。
8 ]/ x; }: [9 r6 C玉芬收工回到家中，一看冷锅冷灶，一个人影也没有，明白王老七肯定是赌瘾难熬，又出去赌去了，心里不禁又悲又凉，又气又痛，连饭也没吃，脸脚也没洗就和衣躺到了床上。半夜时分，玉芬迷迷糊糊的听到王老七回来了，没开灯就踢踢绊绊、摸摸索索的到了床边。玉芬心如死水，懒得开口问一声。王老七更不敢开口，以为玉芬睡着了，便轻手轻脚的上床躺到玉芬身边，搂住玉芬。玉芬气得浑身发抖，使劲去掰王老七双手。忽然，玉芬“啊”的一声惊叫起来。
“你是谁？你不是王老七！你鬼鬼祟祟的到我家里来干什么？”玉芬一把推开来人，颤抖着声音问。来人也不答话，继续向玉芬抓去。玉芬滚到床下，伸手去拉电灯，“啪、啪”的连拉了几下电灯线，也没见灯亮，心里又慌又怕，忍不住抖成了一团。来人趁机抱住玉芬，一张满是臭哄哄的烟味的大嘴，不停地在玉芬脸上、脖子上啃。玉芬半天才回过神来，在那张大嘴又啃到她脸上时，一偏头，对准来人的脖子狠狠的咬了下去。“哎哟，你这贱女人，既然敢咬老子！”来人吃痛不过，放声大叫起来，一伸手掐住了玉芬脖子。玉芬听出是邻村赌棍张铁匠的声音，心中气苦，虽然被掐得呼吸困难，仍是死死的咬住不松嘴。张铁匠乱叫乱嚷，松开玉芬脖子，一双手没头没脑地往玉芬头上脸上打，还死命的扯玉芬头发。看玉芬仍不松口，张铁匠忍不住高喊：“王老七，救命啊！”
好一会儿，王老七才从屋外冲进来，拉亮了电灯。一看玉芬的样子，也着了忙。好半天，终于把张铁匠从玉芬嘴里解救出来时，张铁匠的脖子已经被玉芬咬出血洞了。玉芬披头散发，嘴角边、牙齿上全是血迹，用直勾勾的眼光盯着王老七，神情凄厉，那眼中的光犹如负伤的野兽，盯得王老七心中发毛。张铁匠一看玉芬的形状，也胆怯起来，色厉内荏的对王老七说：“算了，你欠老子的五百元赌债，你也不用拿你婆娘来抵了，老子要钱！妈的，老子要不是看她曾经是这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一枝花，倒贴老子还不要呢！看她现在那副德行，呸，晦气！”张铁匠骂骂咧咧的走了，王老七脚下一软，对玉芬跪了下去。
& [; O- W7 {. Y! D# i玉芬看也不看王老七一眼，飘飘忽忽的走出门去。王老七看玉芬神情吓人，也不敢伸手去拉。门外有清朗的月光，玉芬晃荡着走到村头的池塘边。平静的池水，在月光下映出银白的光芒。“扑通”一声水响后，水面荡起了一层层细碎的银波，慢慢的，涟漪越来越小，终究又归于了平静。
玉芬的葬礼上，王老七看着玉芬被无情的钉入了那个密不透风的黑匣子，疯了一般趴在棺材上大声嚎哭。想着一个和和美美、红红火火的家就因为自己一步走错染上赌瘾而搞得家破人亡，忍不住悔恨得不住的用手打自己的耳光，不住的拿头去撞玉芬的棺材。
# W. P9 F: J# l; Q几天后，村里出现了一个疯子，边走边跳，还拍着都只有三只手指头的双手，又唱又闹：“玉芬，我戒赌了，你相信我一次吧！这次真的戒了！这次真的戒了！”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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